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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第二天,一切都真相大白了。
薛蟠怔怔道:“又要有弟弟了?”
薛蛟心想,这可未必,也许是个妹妹呢?
总之这是一桩喜事,薛父既要忙着给薛蛟应考,又时时惦记着家中孕妻,年过不惑得此珠胎,必要小心翼翼才是。
他那个捐来的官,本来也不算正事,这回连点卯都懒得去了。整日便在家中,接应各处总管人事。
那女先令他也接进来了,摆了桌席面,就算是姨娘了。薛蟠看过她,回来对薛蛟说:“也不算什么国色天香,真不值当为她动场干戈。”
薛蛟又在看书,听得此言,只淡淡一句:“你可住嘴吧。”
薛母嫁进薛家十年方有子,当年必定也是艰难过的。如今一切都好了,父亲却在外面养二房,这叫人怎么说呢?
薛蛟因要备考,也不去学里了,每日只在家中读书,倒与薛蟠又同吃同卧起来。
到了二月初八,俩人起了大早,一同去主院给薛母请安,见薛母近来肚腹微隆,颜色有些憔悴,薛蟠立刻拱坐到她旁边:“母亲,睡得可好,用饭可香甜?小弟弟可好?”
薛蛟进来的时候,又是那姓卫的女先令,现在称作卫姨娘的站在门口打帘子,比起从前看来,模样气色又丰润许多。
他默默叹了口气,什么也没说。
薛母看过他纸笔饮食之后,又对他讲:“只管去考,下场一试,不过为着知道深浅,谁家又是奔着状元去的?你且安心,我听说那童生试,还有考到七八十岁的呢!便是考到七八十,也不耽误你做状元——七十岁的状元,不是没有……”
絮絮叨叨的,意思是总归要他别紧张。然而薛蛟听她左一个状元右一个状元,倘若真是个没些底气的,恐怕反而愈发紧张起来了,只好付之一笑。
县试从这一日起,一日一场,一场一天,连考五场。
外面天色已然不早,薛蛟该出发了,除了马车小厮,薛蟠也要跟他一道,正是所谓送考。
考完五天下来,薛家准备再充分,薛蛟也有些萎靡了,事实上,考场上倒下去的大有人在。
这一年应考的生员众多,考棚不够,临时搭了号房,却是露天的。早上顶着风,中午晒着太阳,傍晚接着露水,运气不好的都是些囊中羞涩的读书人,考到最后一场熬不住抬了出去,也无处诉苦。
到了三月中旬,出了名次,薛蛟赫然在列,正为第一,这就是过了,接下来是四月初的府试,由知府主持。
府试只有两场,考的和县试差不多,是为了防止有人冒名替考。比起先前来,这回轻松许多,等到五月出案,薛蛟又是案首。
正好这天五月初三又是薛蟠的生日,媳妇婆子都称是双喜临门。连薛母的喜得猜测道:“莫不是要中个小三元?”
县试、府试、院试,三试连中案首,俗称小三元。薛父听了,笑道:“下场一试即可。”若果然中了,薛蛟作为九岁的案首,恐怕纷纷攘攘有得说道了。
因许久不见,这日薛蛟代笔下了帖子,请了薛蝌、薛宝琴四人一同吃酒。
他二人前年出了父孝,薛蝌同薛蛟一般大,宝琴更要小两岁,说吃酒,不过是极清淡的果子酒。只有薛蟠吃着不过瘾,但想到这桌都是些弟弟妹妹,也就作罢。
薛蝌自是举杯道:“恭喜大哥哥、二哥哥了。”四人同饮一杯。
四人因是从小的情分,少不得说许多旧事,只有薛宝琴兀自有些纳闷,因独她是个女孩,不比哥哥们自由。谈话间便说到大伯母这一胎,薛蟠道:“再有一个弟弟也不多,正好跟我们一块玩。”
薛蛟道:“要是琴妹妹这样乖巧可爱的也好。”
薛宝琴磕了瓜子笑道:“若真如此,再好不过,从此以后,扑蝶也好,打络子描花样也好,可算是有人陪了。”
薛蝌道:“你少来,家中多少姐姐妹妹的陪着你玩。前日新来了个叫秋菱的,你还要认她作妹妹,这会子你偏缺这一个。”
众人不由笑了起来。
唯有薛蛟方才听了那话便有些怔怔,此刻若有所思问道:“那叫秋菱的女孩,可是眉心有点胭脂痣的?”
薛蝌奇道:“正是,说是被拐来的,那拐子原要将她养大些再卖出去,不想遇了急事,故而托了牙婆卖进我家来。二哥哥曾在何处见过她?”
薛蛟道:“这就对上了。”
原来薛蛟的同窗、薛蟠的好友封庆熙,家中有个姑妈,嫁到姑苏去了,家资也算小富。后来不知怎的,听说是独生的女儿被拐子拐了,又失了场火,家业灰飞烟灭,无处可去,夫妇二人只得到金陵来投奔亲戚了。听说那被拐走的女孩儿,大约五六岁,正是眉心有粒胭脂色小痣的。
“那这拐子拐的丫头……就是秋菱了?”薛蝌忙忙问道。
薛蛟道:“多半是,她可曾说过自己原来叫什么名字的?”
薛宝琴想了想,摇摇头:“她说不记得的。”
薛蛟道:“恐怕是打怕了,原来应当是叫甄英莲的。”薛蝌二人不由“啊”了一声。
唯有薛蟠疑道:“有这样的事情,我竟不知?”庆熙什么时候跟薛蛟有交情了?
薛蛟道:“此事我原不知道,不过一次封庆熙托了隔壁李府的公子找人,我无意听到的。他姑爹姑妈两人来了金陵,正巧有次撞见那拐子与秋菱在街上行走,只不慎被那拐子逃了,这才求到李奇这里,望他作个中人,好寻李同知说合说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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